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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手术房外,瑾沛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像尊石像般,她已经打了电话回家通知爸爸,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吧!不知过了多次,君蔚被推了出来了看着他苍白的脸瑾沛难过得发不出声音,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到病房,看着他被安置在病床上,护士跟她说了些话她也没用心听,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担心他怎么还不醒?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君蔚终于苏醒过来,瑾沛激动的起身冲至他身旁"你觉得怎样?”
  “痛……”除了痛还能有什么感觉?
  “废话!被揍得那么惨当然痛了。男子汉大丈夫若真是痛也该咬牙忍着,像你这般大呼小叫,显得多没气概。”
  谁大呼小叫了?!他这样子要是能叫得出来还算情况良好呢!“废话……你还问!痛就痛……干嘛要逞强说不痛……。”君蔚说起话来还是挺困难的。“对了,溜冰鞋呢?”
  真败给他了,一清醒就问溜冰鞋!“在地上啦!”。
  “我想坐起来……”
  瑾沛帮他调整病床,他不但肚子被捅了一刀,双臂也因受伤而肿痛,护士将它们包裹吊了起来。
  她才刚帮他弄好,便有两个人慌忙地跑进来。
  “瑾沛,怎么回事?”夏敖贤一冲进来就问,觉得自己最近怎么常跑医院啊?
  另一个是张芬芳。“天啊!君蔚!你怎么……怎么伤成这样?她一看见儿子的状况简直快崩溃,一时之间只觉得又愤怒、又伤心。
  “妈,夏叔。”君蔚微笑着打招呼,只可惜手不能动,否则他一定会举起来挥一挥。“你们一起来的吗?”
  “是瑾沛打电话回家通知我说你人在医院,我就马上通知程太大了.后来在医院门口遇上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张芬芳生气地问。
  "没什么啦,妈,你别担心,过几天我又会壮得像条牛似的了。”君蔚避重就轻地笑道。“告诉我原因!"她相当坚持。
  “这……妈,很难解释……
  “是我的错!”瑾沛蓦然说道,神情态度仍是那么沉稳冷然,“是我害他的。”
  “小刺猬!”君蔚喝阻她,他那么努力地避开这话题就是想使她免于受责,她偏要不打自招!真是枉费他一番心意。
  张芬芳终于仔细地审视眼前的小女孩,那股叛逆的强烈味道配上精致的五官凸显出一种令人一见难忘的风格。
  “瑾沛,你说什么?!”夏敖贤吓了一跳,怎么又是自己的女儿闯的祸?
  "你害的?"张芬芳谨慎地询问她。
  “是我执意要找人报仇,他为了帮我才——一”“够了!小刺猬!她说这么多于什么,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善意的谎言”吗、这种事好歹也把错往别人身上推一点,反正又没有人会受伤害,何必硬往自己身上揽,简直有病!
  张芬芳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君蔚竟为了这个不知好歹、顽劣至极的女孩伤成这样!“夏先生,我是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才答应君蔚担任令千金的家教老师的,可是我们穷归穷,但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钱冒上生命的危险,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夏敖贤愧疚得无颜面对她,“真对不起,程太太,我没好好管教女儿。君蔚的医药费我一定负全责。真是对不起。”
  见夏敖贤这么诚恳地道歉,她脾气也不好再发作,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些什么。
  “妈,我真的没事,别说得这么严重……”
  “你还说!我生你、养你,你却这么不知爱惜身体,我不相信当时你非得置身其中,你在决定帮她时有没有想过还有我这个母亲会担心?有没有想过弟弟、妹妹会多难过?你是不是存心气死我!这份工作不要也罢,不准你再教了,你重新再找工作,我就不信没了这份收入我们会饿死。”
  "妈——"君蔚又是惭愧又是无奈。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母亲虽然明理,可是爱子之心绝对胜过一切。
  "伯母说得对,你不要再对我用时间了,我早已无可救药。”瑾沛苍白着脸说完,没给任何人有阻拦的机会就冲出病房。
  “瑾沛一-”“小刺猬——”
  两个男人同时喊道,却无任何作用,张芬芳对于这女孩的行为感到有丝不能理解。
  "妈,我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君蔚语气中透着无奈却坚定。"你看不出她已经很难过了吗、她也不是故意的。”
  听君蔚这么说,夏敖贤登时放心不少。“是啊,程太太,小女会变成这样我要负大半的责任,可是今天她会对素不相识的你尊称一声伯母,实在已有很巨大的改变,这都是君蔚的功劳,我相信瑾沛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不会再胡来了,请你让君蔚继续担任小女的家庭教师好吗?”
  称她一声伯母叫"改变很大”?!张芬芳实在难以想像在未改变之前,夏瑾沛是什么样子,如果她知道以前夏瑾沛对父亲是直呼“夏敖贤”的话恐怕会昏倒吧。
  "她当着我的面宣布不会再与那伙人有任何牵扯了,妈,你就放心吧,我愿意相信她,我不愿就此放弃。”
  张芬芳已有些心动了,何况这个大儿子一向容智、有担当,她一直十分认同他所说的话,见他如此坚持,自己又有何道理非阻止不可?
  "你确定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她勉为其难地向儿子寻求保证。
  "确定。若她再有因为未了的恩怨而与人斗殴的情况发生,我一定马上辞职。"君蔚露出欢欣的笑容,他会这么高兴连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女国三了,再不久就要参加联考了,我不准备再让她待在那所学校,等换个环境也就会脱离这些侵扰了,程大太尽管放心。”
  张芬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吧,记住你们的保证,我可不希望再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听到没有?”
  “是。”两个男人高兴地异口同声应道,张芬芳也只有无奈的摇头。
  瑾沛漫无目的地乱晃,紧咬着唇以免失控地流下泪来。或许……公鸡婆不会再来教她功课了吧……那不正好吗?她早已厌烦了他一个礼拜四天的啰唆,不是吗?她不是早已不在任何人、事、物了吗,她不是早已深诸坚强之遭了吗、为何一想起公鸡婆即将离去,她心中就一阵阵地刺痛起来呢?
  不知不觉间,她又晃回朝阳国中的溜冰场,那一群人早已不知去向,她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结果如何,望着地上的血渍,想起公鸡婆挨了那一刀,又令她心痛起来。地上一副破碎的黑框眼镜吸引了她的目光,镜片有些破裂在地上,有些残留在眼镜框里,她蹲下身拾了起来,认得出是公鸡婆的,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体内突然有一股冲劲使她站了起来,大踏步地离去……
  夜已深,其他床位的病人大都已人睡了,有些日夜轮班照顾病患的家属也休息了,君蔚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涵芬现在如何了?可安定下来,会不会餐凤露宿?小刺猬跑走后去了哪儿了?平安回家了没?
  蓦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近他床边,君蔚侧头一看,竟是瑾沛,她还没回家?!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夏叔知道你人在哪儿吗?"君蔚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显露出异常的抑郁,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小刺渭,你晚饭吃了吗?”
  他的关怀令她鼻子一酸,没回答他这串问题,径自拿出一个眼镜盒说道:“这副眼镜你戴戴看合不合适,我照着你原来的度数配的。”
  “帮我调一下床好不好?我想坐起来。”瑾沛先帮他调整好床铺后又为他戴上眼镜,君蔚笑道,“真不错,简直跟原来的一样,没眼镜就像瞎子似的,什么都看不清,趁你还没近视可得好好保养,可别步上我的后尘。”
  “你合用就好了。”瑾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我记得我的眼镜被人家一拳打飞了呀,镜片应该早破了吧?怎么会……”
  “我拿去重配的,仪器一测就知道你原本的镜片度数是多少了。”
  “这我知道,但重配眼镜最快也要隔天才能拿,怎么你今天就帮我配好带来了"君蔚奇怪的是这一点。
  “我要他马上配。”
  “啊?"君蔚失笑,那个店员今天八成遇到恶客了。
  “顾客最大,有钱赚的生意还会没人做吗?大不了多给一点饯就是了。”
  君蔚不禁摇头,这是什么样的价值观!“金钱不是万能的,小刺猬,人家赚你的钱。为你服务,我应该存着感激的心,尊重人家才是,也许有一天你也会为人服务,总不希望顾客对你毫不尊重吧?再说,小姐,钱难赚哪!你以为很容易吗?这眼镜又不是不能等的东西,犯不着为这个多花钱嘛,等一天又不会怎样。”
  瑾沛沉着脸听他说完,她什么时候想过要为别人做些什么来着?这么心切地为他配好眼镜还要被他嫌……她愈想就愈气。
  “你不要就算了,说这么一大堆做什么?”她说罢便摘下他的眼镜,手一举便要摔下它。
  君蔚没想到她的性子这般烈,一个不高兴说摔就摔,他情急地叫道:“住手!小刺猬,我喜欢啦,你摔坏它我就跟你翻脸!”
  千钧发之际,瑾沛将已脱手的眼镜一把握住,咬了咬唇问道:“真的?”
  君蔚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她平常是那样早熟,可是现在又完全是小孩子脾气。”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么千辛万苦弄回来的眼镜再丑我都会喜欢的,这份心意我会不明白吗?让我叨念几句不行啊?好歹我也是个病人,别吓得我心脏无力好不好?”
  瑾沛微微红了脸,心头一丝异样感受又泛起,调好眼镜又帮他戴回去,”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帮你重配眼镜是应该的,没什么心意不心意那回事!”
  君蔚忍不住咧开一个微笑,她这话说得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看见他这样的笑容,瑾沛的双颊更红了。一个从不表达感情的人一旦被密告了内心的感情,便会显得倍加困窘,她此刻便是如此,而且他斯文的脸再配上这种了然似的贼贼笑容;更使她不知该再为自己说什么!
  “我了解,你帮我配眼镜只是做你觉得该做事,绝不是因为关心我。”他十分配合地笑道,却明显地让她听出他的了然于心,包括她的不愿表白。
  要不是他受伤,谨沛真想狠狠地揍他一拳。可是此刻她却只能撇开目光掩饰着内心如小鹿乱撞般的慌乱。
  她在床旁的椅子坐下,沉默了一会之后总算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慌乱,突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睛溜向一旁的茶几,就是不敢溜向他的脸,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吃苹果?”
  君蔚看了看一旁茶几上的苹果,是夏敖贤买来的,他微微一笑,心想小刺猬也会不好意思吗?”好啊。”
  谨沛左手拿苹果,右手拿水果刀,努力地削起果皮,在这空档,君蔚问道:“你今天离开医院后跑哪儿去了?我们都很担心。"她耸耸肩,"也没去哪儿,帮你配眼镜,在那边等到店员弄好才走。”
  ;“嗯,我看我这伤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所以我打算辞掉一、四的家教工作,不然请这么久的假对人家不好意思,以后要是再去上班,学生或家长知道我为何请假,我看他们可能会吓死,所以还是自己主动辞去好了,以后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家教学生了,周一到周六都要上课,你可得给我争气点,别丢我脸。”
  瑾沛讶然地抬首望着他,“可……可是,伯母不是……不希望你继续当我的家教?”
  “那是我妈一时气极了才这么说的,我有说过不当了吗?你走了之后我和夏叔已经说服我妈了,除非证明了我的努力不会有一点助益,我只是徒领夏叔薪水,那我就只好引咎辞职了。”
  他的意思是说,他会不会继续教全看她的表现而定罗?瑾沛心里突然觉得五味杂陈。“对于一个如此顽劣、又害你受伤,无可救药的人,你为什么不放弃?"她仍继续削着果皮,试图维持冷谈的语气,可是终究透露出一丝激动。
  “谁说你无可救药?我从来都不这么觉得,虽然你满身是刺加上脾气酷到了极点,可是你同时也是聪颖、纤细、敏感的女孩,我相信要读好书对你而言并不难,这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而是你愿不愿意。”
  他的话一下子突破了她的层层防卫,使她产生一种状似狼狈与温暖的矛盾感受,片刻,苹果削好了,知道他的手不能活动,于是她削了一片苹果递到他嘴前。
  君尉见她削下一片苹果后将水果刀交于左手,用右手将苹果递到他面前,不让刀子有接近他的机会,充分表现出她的体贴,不禁一笑,头向前张口吃了。
  他的唇碰到了她的手指!瑾沛浑身一震如遭电击,她迅速地抽回手,而君蔚却毫无所觉。不过是轻轻一触而已,不是吗?为何被他的唇碰触到的地方却异常敏感地热胀着呢?她再度心慌意乱起来,比之前更甚十倍。
  好不容易小心翼翼的喂他吃完,瑾沛前去清洗刀子,回来后,她说道:“很晚了,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由着她帮他摘下眼镜,又重新调整床铺,在她转身离去前,他唤往她,"小刺猬,记住你今天的承诺,不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我相信你。”
  瑾沛默然半晌,轻得几乎无法察觉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去。君蔚心中充斥着无以名状的感动和成就感,谁说受伤不值得?!
  他可认为太值得了,虽然伤口疼得要命,可就算要他受更重的伤他也愿意。
  隔日放学后,谨沛穿着学生制服就来医院探视君蔚了,两人正在闲聊之际,一名女子仓皇地奔了进来。
  “涵芬!”君蔚与来人打招呼。
  “君蔚。”涵芬一见到他的状况,心里一阵不舍,立即冲了过去,正要扑进他怀里之际,硬生生被一只手挡住。
  “你瞎了是不是?没看见他受伤吗?你这么一撞万一撞裂了他的伤口怎么办?"冷冽的口气一点都不留余地,实际上瑾沛是被涵芬的行为吓到了,不可否认的,见到她的举动便明白了她的身分,为此多少感到有些不舒服。
  "对……对不起……”涵芬道歉,她一时情绪激动没想那么多。
  “没关系啦,小刺猬。”示意瑾沛撤回手,见她沉着脸坐回椅子,君蔚这才对涵芬和煦地一笑了笑,“涵芬。你怎么会来这里?”
  涵芬心疼至极地轻抚他的脸,“今天上课没见你来,我……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打电话到你家,伯母告诉我你在医院,所以立刻赶了来,你……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瑾沛终于见识到一个女人柔情似水的模样是如何的了,男人就喜欢这一套是不是?瑾沛双臂环抱,一肚子的不舒服,明白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出这模样、用那么温柔的口气说话,公鸡婆的女朋友做起来或许极其自然,但她……她会先把自己给肉麻死的。
  "说来话长,对不起,涵芬,我昨天不该专制地希望你怎么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会再勉强你了,昨天你离开之后,我很担心,现在情况如何?”
  连公鸡婆也变得如此温柔!瑾沛的感觉由不舒服变成了刺痛,为什么?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我已经把租下来的地方整理好了,昨天妈妈帮我一起弄的,她给了我一张提款卡,我打算这几天就开始工作打工赚钱,你不用担心我。”
  "嗯,那也好。涵芬,我这伤只怕没办法很快复原,要麻烦你帮我请假了,希望期末考前我能恢复,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去考期末考。”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用功的作笔记带来给你看,你尽管放心养伤。”
  瑾沛发觉自己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她蓦然起身顺手勾起书包带子便走。
  "小刺猬,你去哪儿?”君蔚诧异地唤住才走了两步的她。
  "回家。”她头也不回的回答。
  她生气了吗?应该不会见他们又没做什么,不可能去惹到她,再说她一向是我行我素。君蔚如是想。
  "也好,回家后好好温习功课,明天把数学和英文带来,我规定一些功课给你,可不许偷懒,知道吗?”
  "再见"这是她真是走了。哼,什么嘛,要不是看他可怜,又怕他闷,谁要来陪他!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该死的她干嘛觉得难过。觉得被忽略、他只不过是个鸡婆的见鬼家教而已!
  君蔚望着瑾沛的背影发愣,地板跟她有仇吗?踏得那么用力!
  “她就是你的学生?"涵芬终于想到要询问这个一见面就刮得她颜面尽失的女孩。
  君蔚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涵芬摸不清这个笑容的含意,其中似乎包含着无奈和骄傲。不自觉地又朝门口望上一眼,“好酷的女孩。”
  君蔚不答活,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她明天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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