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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后一枚铜板
  你淡淡地对我说 你要回家 会再打电话给我
  我轻轻地点点头 恍惚中 仿佛看见
  那最后一枚铜板 无声无息地
  落入水中 连飘浮都还来不及
  笔直沉下 寻也寻不回来
  初次相恋
  你总说我是个呆瓜
  含笑以对
  原以为可以为你等待守候
  将提款卡交到你的手中
  那是
  我所有的爱恋
  真的以为
  你会将数字——增加 增加
  是她在为你守候吧
  知道她不会离你而去 默然承受
  你说你已将仅有的 悉数存入
  仍然含笑 却渐渐麻木
  有她 在为你守候吧
  我会等你电话 这样温柔回答
  每滴泪水都是一枚铜板
  每次守候都是一笔存款
  你说 你要回家
  我知道 家里还有个痴心守候的她
  不要将那最后一枚铜用掉啊
  在你耳畔轻轻诉说
  因为 感情是不能有赤字的
  可是 你仍用完了它
  让最后一枚铜板 安静地躺在水底
  我知道 有她在为你守候

  “我知道我很自私。”
  坐在他的面前,木然地望着他,等着他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仿佛承认了自私,便可将所有的错误推卸掉似的。
  “就这样?你没别的话可说?”
  殷唯斌沉默地垂着眼,烟不停地抽着,却真的不再说什么。
  乐双苦笑。就这样?这就是她今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他把她当成什么?“承认自私就算了吗?你不想放弃她,也不想放弃我,她是你的妻子,那我是什么?”
  “我已经尽力在做了,不是吗?我知道这对你们不公平,可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那你可以给我的未免少得可怜!”她冷冷说道,拼命在心里叫自己住口!这不是她,她从来不会祈求些什么,从来不会!
  没有感情的日子,一个人寂寞独自生活的日子,她已走过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要改变?
  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大笑话?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无法不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你把我放在哪里?这就是你的爱吗?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你这样算什么?”
  “你所说的一切我不是都做到了吗?”
  “是啊!‘我所说的一切’。如果我不说呢?如果我不说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不说是不是就什么都得不到?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不能问!
  不能问!
  可是如何叫自己不去寻求真相?即使明知道事实会让自己伤心,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感到心被狠狠地践踏!感到自己活得没尊严,变得很可笑!
  他没有回答,至少没有正面回答,还是他惯用的方式。“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而习惯是很难更改的,可是说不定——”
  “为什么不直接了当说你爱她?”她平静地打断。“你根本不打算放弃她对不对?”
  “她是孩子的妈。”
  “那我是什么?地下夫人?情妇?还是你无聊时消遣的玩具?”
  “不要这么说!你明知道不是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傻、一样庸俗?不是很超然的吗?
  她悲哀——
  望着他犹冷的脸,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感情上会是这样一个大输家!
  逼他说了又怎么样?事情会改变吗?不会的,不会改变的!明知道这样还要在口头上寻求一点承诺和保证,所以可悲!
  “你真的在乎吗?”她心痛地低语。“真的在乎过错的感觉和想法吗?”
  “如果不在乎我又何必如此?我说过我已经尽了全力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我也不知道还做什么或说什么。”
  可是你仍不肯放弃她。她在心里这样说道,却没有说出口;爱他,已爱得够没尊严了,何苦再作贱自己?
  “反正今生今世只要她不再次离开你,你是不可能放弃她就是了,是不是?”
  他沉默,或许是默认,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乐双苦笑,就这样?
  真的就这样吗?
  再谈下去又有什么用?
  他永远不肯将她公诸于世,永远不会放弃李雯,那她在做什么?
  她付出的一切只是个大笑话,充其量仍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第三者!
  “你到底爱她什么?”
  他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爱她什么,真的不知道,只是十年的感情早已变成一种习惯——”
  对啊!时间经常是种很有力的武器,他和她在一起十年,而自己呢?才短短几个月,拿什么去和她竞争?更何况还有孩子——
  “那为什么不让我走算了?”
  “我办不到。”
  “你到底办得到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吼道。“不能全心全意爱我!不肯给我承诺!不敢把我公开!你担心她会伤心、会难过、会再度离开你!那我呢?你就不担心我会伤心、会难过、会离开你?她脆弱,我就该当无敌铁金钢?割地赔款,付出一切,可是你居然连个站的地方都不给我?”
  “我没有连站的地方都不给你!”他微弱地反驳。
  “寻你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我不懂!我就那么不值得吗?为什么你会对她那么坚持,对我却那么懦弱?”
  “我没有对她那么坚持,对你那么懦弱,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突然泄气了,惨笑起来:“算了,逼你也没用,这种事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早知道的。”
  他松了口气似的:“那又为什么要说?明知道谈了彼此都会心情恶劣!”
  好自私!她望着他,不能明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以她的条件要爱上什么样的男人不可以?为什么偏偏爱上他?
  “是啊!”她凝视着他,表情充满了伤痛。“就应该什么都不谈,应该什么都装做不知道,快快乐乐和你在一起是吗?你就是这样想的,当只快乐的鸵鸟,那样就能相安无事了是不是?”
  “你要这样想我没办法。”他淡淡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有一天我的耐心也会用完?知不知道有一天我也会爆炸?”
  殷唯斌苦笑:“当然知道。”
  “是啊!仅止于知道,而你并不想改变。”
  他没有回答,尽管明白她会希望他反驳——
  乐双转身离去,并不期望答案。
  或许在她有心里,也早已知道答案了吧!
  这就是爱情吗?
  怎么会如此、如此地可笑?
  人世间的爱情都是如此的吗?为什么小说和电影上的爱情都是那么地简单与轻易?
  而她呢?
  哈!多好笑!看看她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那夜的争吵过后,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完全没了消息,仿佛就这样自地球上消失一样!
  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和李雯庆贺一家团圆?和她缱绻缠绵?
  或是带着小恬和小琪跟她们的妈妈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她算什么?她这到底算什么!
  “乐双,我可以进来吗?”克琦在门外轻轻敲门:“吃点宵夜好不好?”
  她有点茫然地从床上起身,将门打开,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木然。
  克琦端着盘子走到小桌子前,将餐盘放下。“我替你煮了一碗面,你一定饿了吧?快来吃。”
  “我不想吃。”
  克琦将面端到床边,放在她的面前,口气不容反驳:“你就算饿死了,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吃!”
  “别拿你对小孩子那一套来对付我。”
  “没人对付你,除了你自己。”克琦叹口气,坐在她的面前,凝视她仍然没有表情的脸,难怪克航会说她像是冰雕成的似的。“你和你自己过不去。”
  “也许吧!”她冷笑一声:“或许我是有些自毁的倾向。”
  “乐双!你这样自弃,看在我们的眼里真的很难过!”
  “你觉得现在跟我说这些话会有任何作用吗?”
  “不会。”克琦苦笑。“可是我实在不想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巴。”
  她微微一笑,视线总算有了焦点。“你就是太善良了!真不可思议,现在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
  “彼此!彼此!像你这样的人也快绝种了!”
  “我知道我很呆。”
  克琦耸耸肩:“我不会用‘呆’来形容,爱情这种东西没有理智可言。”
  “世界上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吗?”她茫然地问道。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心理测验?”
  “或许,人的心理太复杂,也许每个人都有些自虐,明明可以一个人活着,偏不肯,非要找个人来让自己痛苦。”
  克琦无奈地望着她:“你知道你正在说什么?你正在驳斥自古以来人类最原始的感情。”
  “你太乐观。”
  “而你实在悲观得令人不敢领教!”
  乐双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和叶子真的是一对,两个人都是绝对的乐天派!”
  她一下子沉默下来,每次谈起叶子,她的反应总是如此。
  “能够像叶子那样活着真好,好像全世界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似的!”她感叹地说道。
  “你试试看叫他去发动一场政变。”
  “他在你身上发动的政变还不够看?”
  “乐双!”她很认真地开口:“恭喜你,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不敢!不敢!承认了!”她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克琦凝视乐双的眼,那笑意的背后隐藏着深沉的悲哀。
  ——为什么不哭?
  为什么不哭?好想这样问她,好想用力撼动她将她脸上那层冰霜震落!
  这就是克航的感觉吗?爱上乐双是件好辛苦的事!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轻声苦笑:“你的脸好像黑板,上面总爬满了你的思想。”
  克琦摸摸自己的脸:“我希望‘思想’长得不像雀斑。”
  “岑克琦!”
  她垂下眼,叹了口气:“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们两个太极端了,你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吗?为什么不人性化一点?你是个正常人啊!”
  “为什么不像克航那样说?我根本是个感情残废?”乐双的表情又是一片漠然:“我像个冰娃娃一样,连怎么哭都学不会!”
  “克航被你逼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别听他的。”
  “他说的一针见血。”
  “那你干嘛去爱上殷唯斌?”
  “所以我说我自虐。”
  “你何不干脆骂我是神经病算了?”克琦干笑两声:“我爱的根本不是个‘人’!”
  乐双叹息,目眶却依然干涩。“他却比我有人性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我泪腺太不发达,或者根本没有。”
  “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回答:“他无法舍弃李雯,毕竟他们结婚七年,相恋三年,他已经太习惯有她的存在,如果不爱她,他不会那样恨她,一旦她回头,其他的人对他来说都可以去死!”
  “不要这样贬低你自己,他一定也爱你的!”
  “是啊!只不过还不够爱到可以放弃她!了根本不想选择,如果能同时拥有我和她,那是最好的。”
  克琦无言地诅咒:“男人真自私!”
  “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的自私与不公平,你要我怎么办?”她苦笑:“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离得开他吗?现在的我对他是毫无免疫力,只要他招招手,我一样会回到他的身边,然后一再重复——重复——”
  “这不像你了!”
  “克琦,和叶子谈恋爱,你就像你原来的样子吗?”
  她无奈苦笑:“的确不像,可是我没有你倒霉。”
  乐双无言地别开视线。
  是啊!人就是这么奇怪,可以得到的偏偏不要,却爱上个不能爱的人!
  明知道可以抽身而退,明知道该快刀斩乱麻,可是——能吗?做得到吗?
  他们总以为她很坚强,总以为她很超脱。
  笑话!
  如果真那样潇洒,那必是没有感情吧!
  “原本只因为寂寞。”她轻声喃道:“只是因为太寂寞了,可是到后来都变了!爱上了又如何?付出的一切有人珍惜吗?他在乎吗?到现在还把我藏起来,因为担心李雯再次离他而去。可以给我的那么少,那又为什么不让我走呢?曾几何时,我乐双竟也落到要祈求别人的施舍了!而他所剩下的却只有那么一点……”
  “这就是人性!”克琦苦笑。“叶子总以为人都很善良,可是其实人性是很残忍的;他当然不会放你走,可是他更不会舍弃李雯,这就是人性。”
  “你又故态复萌了。”
  他一愣,松领带的手停了下来:“我又怎么了?我这阵子不是每天回家?一整天都在家里工作还不够吗?”
  李雯摇摇头:“你忘了交待小琪和小恬了,她们每天都在告诉我那个拉小提琴的乐阿姨有多好!”
  “人家喜欢到幼稚园去,我有办法吗?”
  “你喜欢到那里去我是不是也没办法?”
  “我是去接她们下课!”
  “你以前没那么勤劳。”
  殷唯斌拔掉领带:“你要这样想我又能怎么样?”
  “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她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他走了过来,轻轻抱着她:“我真的没做什么事,你不要每次都怀疑我东、怀疑我西的好不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别乱七八糟想!”
  李雯无言地倚进他的怀里,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水——
  在回到他的身边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种情形是无法避免的!
  他永远不会改变!
  永远受着外界的诱惑;从这个女人到那个女人,追逐着不同的鲜丽华美,而自己却只能苦苦守候。
  和他在一起十年,分分合合过无数次,吵过、骂过、憎恨过,却仍一次又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是该恨自己对他的懦弱或是深爱?
  是太傻?太痴?还是太习惯?
  有次吵得他也烦了吧!他忍不住冲口而出说道:“我是会出去,可是我不总也会回来吗?我不是总会回到你身边吗?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震惊于他的自私?
  自私是人的天性,可是人通常会加以隐瞒,而他却明明白白地表示那就是他!
  当他承认了他的自私,而她以爱加以包容之后,所有的问题都与他无关了!
  企图以她不变的深情去改造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谬误!
  她无言地叹息;难道真是前生欠他的?今生这样苦苦偿还,看不开,参不透,注定沉沦苦海!
  不止一次想着,他是爱她还是需要她?
  殷唯斌在外面的风流艳史都不长,最长的不过一年;他总是瞒着她,总是奔波周旋在女人之间,失去了哪一个也不见得令他伤心,他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那是爱情吗?
  从当他的妇朋友、同居人,忍受到成为他的妻子,她的确是唯一真正拥有过他的女人,可是她付出的代价是何其的大!
  终她一生都是如此活着、爱着他,这是什么样的命运?
  有些女人只要丈夫终会回到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过去;对殷唯斌这种男人来说,新欢是很难超越旧爱的,他只是不安定,无法长久守在同一个女人身边,所以他会走;等厌了、倦了,他会再回来。若她真能学着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都不看,都不想,那日子会好过些。
  若真能当一辈子的愚妇,爱着他守着他,那女人最好不要太聪明,可是——她办得到吗?
  那日日夜夜恐惧着他生命中的下一朵桃花何时开放的日子,这次她又能忍多久?
  是另一个十年吗?
  下一个十年,她所有的武器也只剩下时间和女儿,那能做什么?
  她有爱情像场战役,而敌人却是自己的丈夫和外面痴心的女子们——
  “你爱不爱我?”
  “当然!”他微笑着轻抚她的长发:“这还用问吗?傻瓜!”
  “我想听你说。”
  “爱。”他叹息,为什么女人总爱问这种问题?“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有多爱?爱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很久?”
  李雯偎在他怀里的脸微微扭曲。“不会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她睡了之后,他小心地起身,燃起一根烟独坐在窗前。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乐双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他到底爱她什么?
  说句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公平,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公平,更努力为她们多做些什么,可是那很累!
  和乐双在一起很快乐,开始时总是很快乐,她不会要求什么,不会责怪他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是没什么压力的!哪个人不追求快乐?
  可是总无法长久。当乐双知道李雯又回到他的身边,事情便开始扭曲,她不会在言词上要求他离开李雯,更不会像某些女人存心报复破坏他的家庭生活。
  可是就是变了!乐双变得疑神疑鬼,他只要没打电话给她或没到幼稚园去,她就会反弹!
  他们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迅速化为水影消失!
  压力接踵而来!
  女人的心理他不懂,即使懂了对他也没有好处,他只希望双方都能快快乐乐无所求地在一起。
  他不否认自己是个妒性很重的男人;他讨厌岑克航对她的追求,可是他也没资格多说什么,毕竟他无法全心对待她。
  要他放弃李雯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和她在一起太久了,李雯在不吵不闹时,对他真的很好,他没有理由放弃她!而李雯也是最了解他、最能忍受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深思人的心理问题,更不喜欢将事情明朗化!他不懂她们为什么一定要他开口说些什么,难道他以行动表示得还不够吗?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对她们都不具有意义?
  仔细想想他是爱谁多一点?
  很难有答案,他也不愿去衡量出到底谁的分量重;他爱李雯,也爱乐双,可是乐双终究会离他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一开始他便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即使他为了她而放弃了李雯,他们也无法长相斯守,因为乐双不是李雯。
  他今生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李雯。
  李雯会是他这一生一直亟欲寻求的真爱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李雯守着他最长久,即使他们会吵会闹、会分开,可是她总会回到他身边。
  活到三十五岁,他也不想一直流浪在不同的女人之间,也曾真的想好好定下来,和某个女人共度一生,无波无浪。
  可是总有像乐双这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令他心动而不能自己——相恋、相爱,然后分开。
  乐双说他一点都不在乎她;不怕她难过,不怕她离开——他百口莫辩。
  他也怕的,他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抚她;安抚了又有什么用?她仍是无法忍受有李雯的存在。
  所以他只好不出现,等她心情平静了再说。
  接下来的民政部是可以预料的,他们之间共有的欢乐会越来越少,他离开她的次数和时间会越来越长,而她会越来越忿怒,然后分开。
  几乎可以套公式。
  乐双是不同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他也知道她是真心爱他,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对乐双的感情也曾一度高涨到让他想放弃李雯——然后一切都变了。
  他长长叹口气,烟已燃到尽头。
  他有几个十年?
  李雯已经等了他十年了,她还会继续守下去。
  放弃乐双?他舍得吗?世上还找得到几个乐双?
  也只能让事情这样一直发展下去,而结局似乎已走到眼前。
  “你去和我爸妈说什么?”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叶子有些奇怪她的反应。“我去向他们求婚啊,请他们把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对吗?”
  克琦哑口无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吓呆了。”
  “的确吓呆了。”别一个声音同意地附和。
  叶子的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端坐着两个女子,长相和他竟有那么几分神似——出奇绝美!
  “你们来了!我还担心你们不来了呢!”
  宝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实在很没用!居然要我们来当说客,替你求婚!”
  “宝贝很可能是罪有应得,听祁寒说她上次欺负你,可是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倒霉?”小羽可怜兮兮地说道。
  “祁寒那个叛徒!”
  “他是你老公。”
  “按照人类的法律杀夫要判几年?”宝贝咬牙切齿地问。
  叶子拉起克琦:“这是我的朋友,习小羽和宝贝。”
  克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宝贝像个男孩,眉宇之间有些调皮的英气,而小羽则柔美得不像人类!
  两个和叶子一样的绝美妖精!
  “我们不是妖精!”小羽停了一下:“哦!至少不是完整的妖精,我们都嫁人了,以前是妖精。”
  说得“妖精”像是一种很常见的职业。
  宝贝微笑地打量她:“我喜欢你。”
  和叶子一样十分直接的表达方式——
  叶子拉拉她的手:“为什么都不说话?”
  “笨!因为她被你吓呆了!”
  “我只不过是跟她求婚。”他有些委屈地咕哝。
  “也有道理。”她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求婚实在不是一件恐怖的事,很正常。”
  “也许她是被我们两个吓呆了。”宝贝猜测。
  克琦摇了摇头,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好像在开妖精大会!”
  “你终于说话了!”他松了口气。
  小羽轻灵地从桌面上跳下来,宝贝跟在她的身边。“我们是来向你求婚的。”
  “我又不要她嫁给我。”宝贝嘟嚷:“我们是代替叶子来向你求婚的,因为他很笨!”
  “可是——这未免——”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太奇怪。”
  “不会啊!你只要说好或不好就够了。”叶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能她要考虑的事太多了。”小羽猜测着:“毕竟你没有职业,这点在这个社会上很重要。”
  “我很快就会有了!”叶子叫道:“我已经和飞鸿商量过了,他支持我的!”
  “做什么?”克琦忍不住问道:“飞鸿又是谁?”
  “飞鸿是我们的前辈。”宝贝解释。
  “他比我们都还早来。”小羽补充。
  “我去和他商量怎么养活你。”叶子附注。
  克琦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那三张图画般美丽的脸。“你们真是一群嘈杂的妖精!难道不能一个人说清楚吗?你们好像三胞胎!”
  “她说我们很嘈杂!”宝贝被冒犯似的轻嚷:“我们是好心没好报!”
  “那是因为她还没适应我们。”小羽叹息似的说道:“过一阵子就好了。”
  叶子有些歉疚地望着她:“你大概是真的还不适应吧!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的。也许我不该找她们来帮我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求婚,我没有试过。”
  “我们也不知道啊!只不过被求过婚而已!”宝贝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和小羽就经验丰富吗?”
  “好啦!别吵了,我们还没听到她的答案呢!”小羽温柔地打断他们,望着克琦。“我们是很诚心的!”
  六只眼睛同时盯着她,克琦讷讷地不知所措,好半晌才终于冒出一句:“不知道。”
  天气越来越温暖,春天的脚步越来越靠近,可是四周的空气却越来越不安而浮动——
  似乎每个人都阴晴不定,时喜时忧。
  她教着一群孩子念注音符号,为他们秋天入小学做准备。这个工作已做了好多年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心不在焉。
  乐双在外面和殷唯斌谈话,他们似乎又和好了;近来他们分分合合的,弄得风风雨雨,好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在他们平和的外表下,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不安和问题——
  她忍不住叹息,今晨她母亲忧心地问着她:乐双和克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克航每天不到三更半夜绝不回家,即使见到了面也是阴郁着一张脸,他对乐双仍没死心,只是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必是很难忍受的!
  他向来是个乐天的人,看他这样,她很难受!
  可是这种感情上的事,又真的有谁帮得上忙?
  乐双也不快乐,除了和殷唯斌在一起的时间之外,她总是沉默地关在房里,连琴也不愿意练。
  她陷得很深,而对这一点,克琦一样无能为力。
  深深地叹口气,孩子们仍在认真地念着——
  叶子这些天总是不见人影,每次回来就笑得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
  世间事真能尽如人意吗?
  尽管知道他是个妖精,尽管已确定自己的感情,那又如何?许多现实上的困难叶子无法了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能够相爱已属不易,而相守——更难!
  真的很难!
  今天下课该再到医院去看看小捷的妈妈,小捷这几天十分暴躁,一定是受到家里气氛的影响。
  他们都快离开幼稚园了,该再做一次家庭访问——那天送小琪和小恬回家,见到了她们的妈妈。
  一直不敢对乐双说起这件事,和李雯聊个三、五分钟,感觉上她是个好女人,很关心两个小女儿。打扮颇为端庄鲜丽,她是典型的职业妇女,看起来不像三十几岁的女人;她是很懂得保养的。
  那样的条件和乐双全然不同,李雯是很真实的人物,而乐双却活得有些虚幻。
  真要说起来,李雯的条件并不比乐双好;乐双有才气,有名声,外貌也属中上,而李雯只是个仍要力争上游的职业妇女。
  或许乐双也吃亏在条件好这一点上。她太骄傲、太精明,而这通常都不会是男人择妻的条件——情妇例外。大多数的男人会以拥有这种情妇为荣的。
  而乐双,即使她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没几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情!更别提这是乐双的初恋!
  可是这种恋情——未免太惨!
  她叹息,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口,却看见一个憔悴的男子缓缓走来。
  那是小捷的父亲。
  克琦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连忙迎了上去:“李先生——”
  他抬眼,眼底是一片的空洞:“我是来接小捷回家的。”
  “李太太她——”
  “她早上在医院过去了。”他的声音暗哑,伤痛写在眼底。
  克琦的心凉了起来;该来的终还是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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