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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世一连做了几件独家新闻报道,她觉得累,她请了两天假休息。
  她是个坐不住的人,叫她在家休息那简直是要她的命。她甚至比平常更早起床。
  也许是心理因素,今天不用上班,心理上轻松,—早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只好起床。
  可是起床又如何,梳洗完毕,吃完早餐,剩下大把时间怎么打发。
  她的朋友都是她的同事,人家还要上班,她真后悔请假,休息什么呢?想到这种干瞪天花板的滋味比上班跑新闻还累。
  于是她想起了江浪。
  只有江浪是空闲的,他辞职在家。好吧!找他去!虽然他是沉郁的,但总比没有人陪伴的好。
  她换了牛仔裤衬衫,背起大帆布袋就出门了。她出门是不化妆的,甚至只穿了双日本拖鞋!
  不是上班时间,交通还算通畅,五十分钟她已经到了石澳!
  她看见江浪那辆日本车停在那儿——不,不能算江浪的,是庄岩借给他的。
  她很开心的直走进去,客厅里空无一人!
  “江浪,江浪,我来了!”她提高了声音嚷着。
  没有回答,莫非江浪又去钓鱼了?
  “江浪,你在家吗?”她再叫一次!
  背后房门响起,进来的是管家!
  “江少爷不在,我们少爷在。”他说。
  “啊!庄岩回来了?”她开心的!
  下意识里,征世觉得庄岩实在比江浪更令她愉快!
  “是!他在后面海边,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他?”他问。
  “不,就在石阶下面,是吗?我自己去!”她挥挥手,潇洒的径自走了下去。
  海边没有人,她皱眉,管家不会骗她。再向四周望望,靠近海边荡呀荡的小艇里躺着一个人!
  啊,是庄岩!
  “庄!”她叫。“我来了,嗨,庄。”
  庄岩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他总是懒洋洋的,一点也不起劲!
  “嗨!”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怎么?好象不欢迎我的样子,”她对他的态度早已习惯,一点也不在意。“你不能起劲点吗?”
  “要我鸣炮欢迎?”他坐了起来。“你又不是来找我的,我那么起劲做什么?”
  “我不能来找你吗?我们不是朋友?”她叉着腰。
  “凭良心,你是来找我的?”他笑着上岸。
  “你在船上做什么?闭目养神?”她问。
  “顾左右而言他,”他摇头,“我在浪费时间!”
  “这话讲得通吗?”她笑。“你是在浪费时间!”
  “每次回香港,我就发现时间太多,不知如何打发,”他站在她对面。“于是我就想办法来浪费。譬如刚才,我躺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很不错的浪费!”
  “其实只是让脑子休息,也不能算浪费!”她说。
  在阳光下,他的黑眸看来特别深,特别亮,非常动人。他不同于江浪,他看来属于阳光。
  “好吧,你来有什么事?”他问!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她怪叫。“我是这么现实的人?”
  “你不现实,但是你忙,”他谈淡的笑。“你平时都是晚上才来。”
  “这还差不多。”她笑了。“我请了两天假!”
  “是吗?”他眼光一闪!
  “请了假之后才发觉无聊,我能去什么地方?又能找什么朋友?于是很自然的,我找到了这儿!”她笑。
  他眼光又一闪,嘴角的线条更柔和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虽不语,但却是善体人意的。
  “那么你尽可以来我这儿,”他点点头。“我永远欢迎象你这样的朋友!”
  “太好了——”她跳起来,突然又停下来!“江浪呢?出去了吗?”
  “你会失望,”他凝视着她笑。“他回美国了。”
  “他回去了?怎么不通知我?”她又怪叫。“他这算什么朋友?他眼中还有我吗?”
  “他的居留期到了,不能再延,临时决定走的,”他解释着。“而且他很快就会回来。”
  “是吗?他不是对香港厌倦了?”她问。
  “有你在,他怎么会厌倦?”他笑。
  “开玩笑,这关我什么事?”她白他一眼。
  “也许不关你的事,下次你问江浪!”他笑得暖昧!
  “你这表情真可恶,很象我们英文台的一个同事,暖昧得很。”她说:“你不能正经一点吗?”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笑得暖昧,”他耸耸肩。“下次我得对着镜子练一练才行!”
  她凝视他一阵,忽然有个感觉,她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虽然他们只是……但——但她总觉得别扭!
  “我要回去了!”她转身就走,也不说再见!
  等她下了几级石阶,他才叫住她。
  “等一等,”他似乎犹豫过,挣扎过。“或者——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海玩两天?”
  “我们俩?”她有丝儿不明白的惊喜。为什么惊喜?她无暇去找原因!
  “你喜欢约几个人?”他反问。
  “不——我只觉得意外,”她耸耸肩。“因为你从来不邀请我的!”
  “我可不可以替江浪约你?”他说!
  “我,我不接受代约,而且——我情愿你约我,真的!”她坦白、大方的。
  “很好,我们准备一下,吃完中饭就出海,可以去远一点。”他说。
  “好!我先回家拿泳衣,顺便买点吃的!”她开心的。“再赶回来跟你一起吃午餐。”
  “不——好!”他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神情很怪!
  “为什么不好?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她反问。
  “嗯——我不如陪你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去选购食物,”他居然有点脸红——不是阳光反射吧?“我们去两天,要买很多东西,你也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一言为定!”她是爽朗的。“走吧!”
  他默默的跟在她背后,直到回到屋子里。
  “我换件衣服。”他径自往卧室走。
  她只等了几分钟,庄岩出来,已换上牛仔裤和一件白衬衫,和她一样的打扮!
  “哈!你也应该穿一双日本拖鞋!”她打趣。
  “我拒绝日本东西,否则一定穿!”他说:“我们这叫什装?情侣?”
  “还夫妻装呢!”她大笑。
  上了征世的车,她很自然的让庄岩开车。
  “保时捷在香港无用武之地!”他说。
  “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也就不理它适不适用!”她说:“不过我这部是三手货!”她坦率的。
  “下次回美国时,你该试试宾士P型。”他说:“我在那里也有一部!”
  “宾士P?那不是江浪讲的吗?他也用那种车,是不是?亚洲不卖的一型。”她说。
  “是,他也有一部,”他点头,“我们是英雄所见相同,那种车在高速公路上简直象飞的一样,感觉非常美妙!”
  “几乎被你们说动了,可惜我哪来的钱买?”她不介意的。“卖了我这三手保时捷,怕也付不起第一期的分期付款!”
  “我只要你试,又没叫你买,”他微笑。“你可以试我的,也可试江浪的,只要你喜欢,我会给你车匙。”
  “可是——我没打算回美国去!”她肯定的。
  “为什么?你的家人都在那儿!”他说。
  “我是出来‘征服世界’的,若不做出点成绩来,回老家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你不想念父母?”他意外的!
  “当然想念,”她振振有词。“只不过——我可以克制这种情绪,我会做得很好,我有信心,真的!”
  “理智重于感情?”他打趣。
  “也不一定,有时候我也会感情泛滥,不过那时候很恐怖,我不敢见人!”她大笑。
  “有过吗?”他感兴趣的。
  “当然,那时太小,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我狂恋一位男老师!”她哈哈大笑。
  “有这样的事?你?”他也忍不住大笑。
  “为什么我不能?那男老师斯文、忧郁又有气质,中学女生喜欢这样的型很合理啊!”她振振有词。
  “现在呢?”他盯着她。
  “现在如果再遇见他,我会打冷颤,我已过了那个年龄,不会再喜欢!”她坦白的!
  “能不能说说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问。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白马王子,也没有固定的型!”她
  “我想——只要投我的缘,我喜欢就行了!”
  “条件很简单。”他说。
  “是!不过,当然他还要能够接受我流浪四方、征服世界的个性。”她再说:“否则再好的条件也没有用!”
  “其实——你真想征服世界?”他问。
  “我有这野心,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她耸耸肩。
  “你一向自信心很强!”他说。
  “不,那只是表面,”她笑。“有时我会非常软弱,不敢面对现实!”
  “我看不出来。”他摇头。
  “当然,谁又能真正看清另一个人?”她说:“很多人看到的只是表面,而看不出我的内心,我也不是故意隐藏,可是大多数人认为我刚强、很自信,其实我只是生得高大而已。”
  “生得高大!”他笑了。笑她的孩子气。
  “别笑,人是会有错觉的!”她说。
  “就算是错觉,可是你——”他指着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你真不怕跟我出海?”
  “怕?怕什么?”她睁大眼睛。
  “我是色狼!”他笑。
  “你是色狼?”她笑得好特别,“你这独身主义者是色狼?你别笑死我!”
  “你不以为独身主义只不过是我的幌子?”他笑。
  “是吗?那我更该见识一下,”她完全不在乎的笑。“我从未见过色狼的模样。”
  “还是不见的好,否则你就完了。”他真心的说。
  “别吓我好不好,就算我这柔道三段的打不过他,我还有飞毛腿呢!”她说。
  “对自己太有信心并不是好事,知道吗?”他教训她。
  “知道,爸爸也常这么对我说,”她耸耸肩。“可是我常觉得,人有自信心是好事,所以我努力培养!”
  “你的自信不是天生的?是培养的?”他问。
  “信不信由你,小时候我是非常害羞的,”她说:“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定做不了大事,所以我努力培养自信心。”
  “你认为目前你足以做大事?”他反问。
  “当然不是打劫银行等大事,”她笑,“而且,我所调的大事不一定是你眼中的!”
  “哦——”他疑惑的说。
  “各人眼光不同!”她说。
  “说得有理,”他拍拍她。“啊!我可以进你家吗?”
  “为什么不行?要父母准许?”她笑。
  “正是。”他也笑。
  “又不是结婚,为什么要问他们?”她哈哈大笑。
  “结婚要问父母吗?你?”他停下车。
  “我再宣布,我不是‘妇解分子’。”下车前她说.
  “哦,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他说。
         ※        ※         ※
  游艇静止在海中,轻微的摇晃着,随着海浪,随着微风。
  征世躺在游艇顶上晒太阳,那件橘红色的比基尼泳衣和她的肤色非常的相称。
  庄岩在甲板的遮阳棚下看书,四周是安详、宁静的,连一点呼吸声都被风吹散了。
  征世又晒了一阵太阳,从吊梯上走下来,顺手穿上了毛巾衫,坐在庄岩旁边。
  庄岩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看什么书?这么入神?”她问。
  “黄色小说!”他没有表情的。
  “是吗?借给我看看。”她一把抓了过去,瞄一眼,是一本财经方面的新书。“啊!这样的黄色小说!”
  “里面有很多数字。”他望着她。“女人身上也有很多数字,不是吗?”
  “歪理!”她笑了。把书还给他。
  “还游不游泳?”他问。
  “都黄昏了,反正我们还有明天一整天!”她说。
  “晚上你想去那里?”他问。
  “晚上我们还要开船?”她诧异的。
  “是!吃完晚餐,天一黑我们就往内海去,”他点点头。“现在这一带的海域并不太宁静。”
  “什么意思?不宁静?”她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有很多偷渡客啦!走私船啦!还有水警轮的追捕,我们可不必凑这热闹,是不是?”他说。
  “啊——你是说会不安全?”她问。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是不是?”他笑。“尤其有女孩子,我们还是在内海比较安全。”
  “安全?什么鬼话,”她不介意的笑。“我是记者,我还希望遇到这样的事,我可以有时间得到第一手资料,那多好!”
  “我们出来玩,出来休息,别提工作!”他制止她。
  “好。”她站起来往舱里走。“我去冲凉,然后准备晚餐。”
  “我帮你,”他也站起来。“我不想偷懒。”
  “很好!”她开心的。“你和江浪都有这好习惯。”
  她进了洗手间,于是他独自在舱里的冰箱翻着,看看有什么适合晚餐吃的。
  征世的动作真快,不到十分钟就出来,连头发也洗好了,从头到脚的容光焕发。
  “在找什么?说好了晚上吃神户牛脯的,”她随手把牛脯拿出来。“我的拿手好菜。”
  庄岩看一眼。
  “你觉得它真是神户运来的?”他说。
  “为什么不呢?你看到我在日本餐馆买的,”她说:“那种地方还会有假的吗?”
  “我已经说过,这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淡淡的笑。“等你发觉它只是纽西兰牛肉时,你已经吃了下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会,我对纽西兰的牛肉最敏感;”她非常有信。“它们有一种特别腥膻味道,我吃不惯,而这个绝对不会,我闻过。”
  “那么就快去做吧!吃完我们就开船!”他笑。
  他们一起进厨房。
  这游艇的小厨房设计得不错,通风系统尤其好,煮牛脯一点油烟也没有。
  庄岩帮忙递着酱油、味精的,很努力。
  很快的就弄好了,还调了生菜沙拉,还有洋葱汤,非常丰富的晚餐。
  “怎么样?味道如何?”她问。
  看他津津有味的吃着,她很开心。
  “比我那管家高明十倍,”他由衷的说:“我真怀疑,你一定学过烹任。”
  “那也不足为奇啊!不过我真的没学过!”她说:“对于烹任,我很有天份!”
  “我看,你做什么都有天份,包括做女强人!”他说。
  “那可不一定,”她不以为然。“我的野心,我的征服世界绝对与你所说的女强人不同。我并不要坐高位,管很多人,我只是要做很多事。”
  “做很多事,是什么事?”他很感兴趣。
  每次提到这问题,他总会迫问。
  “嗯——”她认真的想一想,“譬如孤儿院,老人院,又譬如帮助那些在火坑里的女人,或者——独自到深山里,以我自己的能力建造一个属于我的世界。”
  他眼中光芒连闪。
  “这么说,原来你除了想做社会慈善工作外,你的思想—非常出世!”他点点头。
  “社会工作?出世?我是这样的吗?”她反问。
  “这叫当局者迷。”他笑。“赶快辞职吧!去找一份社会慈善工作。”
  “不能说辞就辞,我得赚钱养活自己,”她摇头。“我一定得先找好工作!”
  他点点头。
  “中学毕业后我就不用家里的钱了!”她说:“我一直工作着维持自己!”
  “在美国念书的人多半如此!”他说。
  “你在那里念书的?”她问。
  “小学在香港,中学在瑞士,大学则在英国。”他说。
  “哦——你是剑桥或牛律的?”她问。
  她觉得意外,他的身上、脸上都没有英国学生的那份气质。
  “牛津。”他淡淡的。
  “但是你不象,你比较象美国大学的学生,”她凝视她。“你比较活泼、开放,你没有那份呆板和冷傲!”
  “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他说:“在英国的大学里也同样有开放、活泼的人,只是数量少一点而己!”
  “就算是错觉吧!不过很多人都有这种错觉,英国人是比较傲慢且难以接受的!”
  “这是破落户的特征,”他笑。“在欧洲常可看到一些落泊的王孙贵族,他们也是这样的死要面子,明明自卑却要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
  “人就是这样子的,总想撑场面,死要面子,”她也笑起来。“把悲哀可怜的一面留给自己看。”
  “我不是!我给人看我的每一面,我不介意!”他说。
  “我也是啊!有什么关系呢?好的坏的总是我自己,我是不怕让人看到的!”她说。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庄,我再问你一次,你别开玩笑。”她认真的。“你——真是独身主义者?”
  他犹豫了一下,是真的犹豫了一下。
  “是!我是!”他慢慢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任何女人能吸引你?能引起你的占有欲呢?”她问。
  “是——的。”他皱眉。“不要谈这个没趣的问题,讲讲——你以前的男朋友,你的初恋!”
  “初恋?”她爽朗的笑。“就是那个中学男老师吧!其结果不过是镜花水月,男老师结婚时,我以为世界毁灭了,他居然娶了个一点也不漂亮的女人!”
  “他知道你在暗恋他吗?”庄岩问。
  “也许知道,”她耸耸肩。“我看他时的眼光是毫不保留的,而且一天到晚盯着他!””
  “然后呢?”他再问。
  “念大学时的一个同学,美国人!”她说:“其实我并不真正爱他,或者只是喜欢,我喜欢好家教的男孩,令人舒服,我最讨厌汉有教养的!”
  “是吗?那男孩一定有好家世?”他说。
  “还不错,他父亲是加州的参议员,还几乎做了州长,当年是雷根总统的劲敌!”她说。
  “后来为什么分手?”他问。
  “我想——大概是因为喜欢还不够深,对不对?”她说。
  “对——后来还有吗?”他问。
  “有,我的医生。”她说:“他比我大十五岁,我们并不太合得来,但他对我好得不得了,我被他感动了。”
  “感动得几乎下嫁?”他打趣。
  “没有这么严重,”她仰起头来笑,非常豪放的样子。“我从没考虑过要结婚,而且我不能够适应医生,我很怕他们身上的药水味!”
  “于是就不了了之?”他说。
  “嗯!后来,我又遇到一个中国人,是台湾去美国留学的,他念太空科学,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她说。
  “哦——”他拖长了声音。
  “他是学者型,并不太重视感情,我欣赏这样的人,而且——以前从来不曾和自己国家的人恋爱过,非常新鲜。”她说。然后神情有些变了,变得帐然若失。“不过——他不能接受我流浪的生活方式,我们只有分手。”
  “你还很怀念他?”他眼光又闪一闪。
  “当然。后来我发觉,我无法做他的情人,我们个性相差太远,虽然我们是非常谈得来的朋友,非常、非常谈得来!”她说。
  “他——现在在那里?”庄岩问。
  “休斯顿太空中心,”她说:“他没有结婚。”
  “为什么?有原因吗?”他问。
  “他说——不能娶我,表示他不适合任何女性,”她摇摇头,吸一口长气。“他这辈子将不结婚。”
  “那——岂不和我一样?”庄岩笑起来,笑得非常特别。
  “不同。你是根本封闭了感情,不接受任何异性,他却不是,”她又摇头。“他是曾经沧海!”
  “他——爱你很深?”他脸色变了变。
  “是吧!”她脸上又有怅然若失的表情。“我却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不肯因为他而改变自己!”
  “你爱他还不深。”他说。
  “不——我发觉我是欣赏他,但不是爱,”她吸一口气,又开朗了。“这一辈子,我还没有真正爱过!”
  “江浪呢?”他想一想,才慢慢说。
  “他?江浪?”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从来不开玩笑的,我和他只有兄弟姐妹的感情,而他对我也一样!不要想歪了。”
  他沉默半晌,摇头。
  “你或许能肯定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也是这样?”他说。
  她呆楞一下。
  “庄,是不是他对你说过什么?”
  “他不曾对我说过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真的,我看得出来,”庄岩是认真的。“他对你很特别!”
  “特别?”她又笑。“因为我们是在特别的情形下认识的,你有了错觉!”
  “又是错觉,”他笑。“世界上有那么多事能令人产生错觉吗?我坚持我的看法!”
  “随你,不过我也坚持我的看法!”她正色的。
  “好吧!我们就让时间来替我们证明一切,好不好?”他轻松的站起来。“饭后的收拾工作该轮到我了吧!”
  “我不坚持轮到我,”她笑得好真、好坦白。“我最怕饭后的工作,最怕!”
  “好!从现在开始,由我来伺候你!”他把碗碟刀叉一起收进厨房。
  “伺候?这是一句什么话?”她呱呱叫。“人家是老婆老公互相伺候,儿女伺候父母,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他从厨房伸出头来,非常认真,非常诚恳的凝望她。“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连讲了两个“很好”,那神情又如此真诚,征世呆住了,突然之间,心中仿佛多了一些东西,非常美妙的一种感觉。
  “庄——”她叫。
  庄岩却退回厨房,立刻,听见唏哩哗啦的水声,他开始工作了。
  十分钟之后,他出来了,还端出来水果和咖啡。
  她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心颤,有一种想逃的感觉。
  “工作效率的确很高!”她努力装作自然,却做得不好。今晚——怎么回事呢?
  “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开船。”他凝望她。
  “或者——不如回去吧!”她退缩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
  “回去?”他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啊!你怕了吗?”
  “怕?什么话?”她夸张的。“我只是觉得——在漆黑的海上,也——没什么意思。”
  “你会领略到,”他轻轻拍拍她。“相信我,那种宁静与辽阔,是平日难以见到的,真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我——随你!”她只能这么说。
  她不想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知道,他有一对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他用手拥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他又深又黑的眸子停在她脸上。
  “你要相信我,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的声音也似真似幻的变得温柔了。“你对我要有信心。”
  征世的心里一下子又乱了起来,乱得一场胡涂。
  她不懂这代表什么,以前从未试过,对着任何男人都不曾有过的情形。
  她有点担心。
  “庄,等会儿——你教我驾驶船好吗?”她说。
  “当然。”他说:“漫漫长夜,你不陪我在驾驶舱,我怎能抵受睡意的侵袭?”
  “那我们——”
  “我们喝咖啡聊天,”他很快的接上去。“真的,你一定会喜欢那种感觉。”
  她似乎放心的透了一口气。
  “怎么?真的害怕、担心了?”他把她拥紧了一些。“真以为我是色狼?”
  “不——当然不是,”她胀红了脸。“我,我只是觉得——今晚的气氛与往日有点不同,有点怪。”
  “气氛?为什么?”他问。
  “你的态度,我的——感受,”她坦白的。“庄,是不是我们——发生了——”
  “啊!”他猛然放开她。“吃水果,否则你会不消化!”
  她皱眉。她发现他在逃避,真的,逃避。
  征世和庄岩终于在游艇上度过一晚。
  到了两点多的时候,征世已经累了、倦了,她支持不下,倒在舱里的沙发床上睡着了。她说过,天黑了她就要休息,天亮了她是不愿阖眼的!
  醒来时正是晨光初露,海面上一片宁静、安详,庄岩不在舱里。
  她连忙梳洗,换衣服,跑到甲板上。
  庄岩坐在帆布椅上静静的望着远处,看他脸上的倦容和眼中的红丝,她确定他一定不曾休息。
  征世轻轻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把手放在他肩上。
  他没有动,也没有抬头,似乎犹豫一下,他用手压住她的,拉她慢慢蹲低。
  她靠在他肩上,凝眸注视他。
  “为什么不休息?”她细声问。
  他只拍拍她,没有回答。
  “不累吗?”她微笑。
  他慢慢转过头,也凝视着她。“不想睡,想很多事。”他说,声音低沉。
  “能不能告诉我?”她笑。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显得分外的灿烂。
  “也许——以后,在适合的时候。”他说。
  “与我有关吗?”她不动的仰望他!
  “我可不可以不说?”他问。他眼中有深深浅浅似真似幻的变化,或许——是海浪的影子?”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她眨眨眼。
  他皱皱眉,想了半天!
  “我第一次觉得你很漂亮!”他终于说。“很自然、清新,属于阳光的一种美。”
  “第一次听见有人赞美我,而且——是你I”她似乎开心,好开心。
  “是我不是我——还不是一样。”他说,说得很特别。
  “不同,这话由你说出来,我的感觉不周,完全不同。”她很肯定的。
  他脸上的线条更柔和了,眼中的光芒却渐渐凝聚,有一抹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严肃。
  “啊!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他沉声问。
  她不答,只笑一笑,闭上眼睛。
  然后,他的唇落在她的上面,他吻她,由轻到重,从犹豫到肯定,他热烈的吻她。
  好久,好久,才放开她,凝视她半晌。
  “我——很迷惑。”他只这么说!
  “啊!不必心急,我会慢慢等你解开这迷惑。”她开心的拍拍他。“我会等。”
  “我也希望——解得开。”他说。并不能肯定。
  “要有点信心。”她微笑。
  他长长吸一口气,站起来,并拉起她,用双手环住她的腰。
  “游泳?”他问。
  “你休息,我游泳,”她仰望他。“我要你精神好些。”
  “我眼中有红丝你不觉得是性感!”他风趣多了。
  这些微小的改变只在一刹那间吧?当他吻她时。
  “胡扯,去睡两小时,然后我叫醒你,”她推他入舱,“午餐回香港吃,晚上我们开车去兜风。”
  “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些什么吗?”他拉着她的手不放。
  “什么!你不会是想要去跳舞吧?”她笑。
  “正是。”他想也不想的说:“我想一直这么拥抱着你,我觉得这一种感觉很好、很温馨。”
  “好,我们跳舞。”她再推他一下:“等你醒后!”
  他再看她一眼,转身进舱,倒在征世刚睡过的沙发床上,几秒钟就睡着了。
  征世在舱外看他一阵,他当然累了,只不过他是君子,昨夜他是故意不走进舱中的。
  她心中流过一抹温暖,静静的坐在帆布椅上。
  她不要游泳,她要好好的想一下。
  似乎——她和庄岩之间发生了一点事,爱情吗?她可说不上来,但和庄岩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好,非常温暖,非常安详。
  但——庄岩是独身主义者,他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这——似乎矛盾,不是吗?
  她不愿再想下去了,事情还没有临到面前,她不想为这件事情烦心,因为她非常明白烦是没有用的。
  反正目前一切都好,那么就让她享受一阵目前的温柔和安详吧!将来的事将来再烦好了!
  她又开心起来,轻轻的哼着歌,她要守着这条船,像昨夜的庄岩一样。
  海是平静的,一望无垠,他们的感情也会象海一样的无波无浪、辽阔宽广吗?
  但愿如此!
  庄岩差不多睡了一个半小时,征世去煎蛋时,他就醒了。他是非常容易惊醒的人。
  “对不起,我吵醒了你!”她说,眼中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她虽象男孩子,个性也豪爽,但却是女孩子,这一点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不是,我无法沉睡,白天我很难睡觉。”他跳起来,冲进浴室。
  征世愉快的弄好早餐,他出来了。
  只不过一个半小时,他又容光焕发了!
  “早餐好香。”他看她依然穿著牛仔裤衬衫,忍不住问:“你没有游泳?”
  “我看着游艇,怕有海盗偷袭。”她开玩笑。
  “海盗!”他摇摇头笑。“知道吗?刚才做梦,净是梦到你!”
  “很不错,我已走进你的梦里!”她说。
  “你该公平,让我也走进你的梦里。”他笑。“这话是否太文艺了?”
  “我们在演电视剧!”她笑。
  “真的,睡觉之前想着我,你一定会梦见我!”他说很很认真。
  “刚才你睡觉之前想我?”她反问。
  “不止睡前,昨晚我坐了一夜,也想了你一夜——我是说想与你有关的事!”他说。觉得说得不好,又拼命的想要解释。
  “快承认,是不是爱上我了?”她半开玩笑的。
  他凝望她。
  “我说过,我好迷惑,我也想知道是不是?”他摇摇头。“啊!你是个令人难以抗拒的人!”
  “话要讲清楚,我并没有在你面前施展任何魅力,”她笑。“我并没有当你是异性。”
  “我是个喜欢一切‘真’的人,个性真性情真,恋爱真,面儿也真。”他坦白的。
  “你真的一切吸引了我。”
  “别忘了你的独身主义!”她打趣。
  “我也没忘,所以我不但迷惑,还很矛盾。”他抓住她桌上的手。“所以你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自己,我喜欢让事情自然发展,包括感情。”她说。
  他凝视半晌,捧着她的手到唇边一吻。“我们让一切自然发展,你——已经帮了我,啊;”他说:“我们该回航了!”
  “近吗?”她开始收拾餐桌。
  “大概四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他走进驾驶舱。“收拾完毕上来陪我!”
  “遵命,船长!”她作状的行一个军礼。
  五分钟,征世洗于净一切,跑上驾驶舱,他看她一眼,微笑着把她拥在胸前。
  “如果日子永远这样平静、温馨,我实在希望它天长地久。”他说
  “事在人为,对不对?”她说。
  “外在因素也很重要。”他摇摇头。“有的时候我们不能一厢情愿的天真。”
  “一厢情愿?”她不明白。“我们可以逃开外在的因素,譬如你上次说要找一个南美小国。”
  “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他苦笑。“同时,还要付出大把时间、精神和金钱!”
  “或者找个世外桃源?”她孩子气的。
  “有吗?有这么一个地方吗?”他摇头,“那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涌着去了!”
  “有时候我发觉你很悲观!”她望着他。
  “许多经历、经验令我如此,”他说:“人活在世界上,就算有钱也未必是快乐的!”
  “我的看法与你不同,我永远满足于现状,我永不奢求任何东西,也不记住那些烦恼、困扰、我觉得很快乐,很充实,钱对我一点也不重要!”她说。
  “我希望能渐渐受你影响。”他拥紧她一些。“你的确给人一种明朗、快乐、阳光般的感觉。”
  “我是吗?阳光般哦!”她开心的大笑。
  “你是!至少对我来说,你是!”他吻一吻她的额头。“看,我们就到家了!”
  “晚上真去跳舞?”她问。
  “当然,而且是跳慢舞的夜总会!”他挥一挥手。
  “啊——我还得回家换件礼服,”她笑。“我喜欢漂漂亮亮、正正式式的跟你一起去夜总会。”
  “当然!”他好开心。
  快接近他家后园的那个小码头时,他们同时看见码头上坐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是谁?管家?”她眯起眼睛看!
  他望了一阵,突然皱起眉。“不是,不是管家。”他的笑容消失,愉快的声音也不知溜到那儿。
  “那么是谁?”她再望。“我有近视眼的,两百五十度!”
  “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不肯说。
  游艇更靠近岸了,她看了半晌,终于啊了一声。
  “是江浪,他怎么回来了?”她好惊讶、意外。
  “他只回去了四天!”他沉着声音说:“那是一办好签证就回来了!”
  “不好吗?你不必再这么寂寞了!”她笑。
  船停在码头上,庄岩放开拥抱她的手。
  “晚上不去跳舞了!”他说。
  “为什么?才说得好好的——”她叫。
  “提都不要提!”他急促的说:“记住,不要提,我们该替江浪接风!”
  “啊——”她恍然,“你想得真周到。”
  庄岩不语,第一个跳下船,又转身扶征世上去。
  “江浪,你回来了?”征世朝前跑去。
  “啊!虽然才四天不见,我真的好想念你们,你和庄岩。”江浪热情的一把抱住征世。“你呢?有没有想我?”
  “当然有,怎么连走都不通知我一声,不够朋友!”征世怪叫。
  “我让庄岩通知你不是一样?”他端详着她的脸。“你晒黑了,也更神采飞扬了!”
  征世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下意识的轻轻推开江浪。回头一望,庄岩仍站在游艇边。
  “庄,怎么不过来?”她扬声问。
  “不想打扰你们的亲热,”庄岩慢慢走过来。“欢迎你回来,江浪!”
  “你不是嫉妒吧!庄岩。”江浪哈哈大笑起来。
  回来以后,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往日的沉郁都不见了,变得非常的开朗热情。
  难道他已抛开了那段缠人的往事?
  “嫉妒?”庄岩看征世一眼,眼中光芒一闪。
  “老朋友,你该恭喜我,”江浪直率的。“我要告诉你,我发觉我已爱上了征世!”
  “你——”征世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话?她对他只有如兄弟姐妹般的情谊,怎能说爱?
  “是真的,这就是我赶回来的原因。”江浪真诚的。“回到美国,我发觉我简直寝食难安。”
  “江浪——”征世看庄岩,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很特别的笑。笑——表示什么。
         ※        ※         ※
  在尖沙咀那家气氛很好的西餐厅吃完晚餐,他们三人到楼下的酒吧里聊天。
  这家附设酒吧的餐厅人不杂,音乐又好,灯光很柔和,再加上侍者都斯文有礼,感觉上非常舒适。
  他们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各占一方,不很亲密,也不很疏远。
  江浪握住酒杯,定定的凝视征世的笑容。
  庄岩却沉默,非常沉默。
  “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征世忍不住,这种沉默令她难受。
  “没有什么好说的。”庄岩耸耸肩,淡谈的笑一下。
  “这么望住你也是一种享受,”江浪说,凝定的视线仍然不动。“在香港时不觉得,回到美国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牵挂你的!”
  “你开玩笑,我从来把你当做兄弟姐妹看待。”征世说,也许有了心理准备,她已能应付,而且神态自然。
  “那可不行,我已经宣布对你投降,掉进你的网里!”江浪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
  “不行也得行,我没对你张网。”征世也是半认真的。
  “而且你还有那段难忘的恋情呢!”
  “哇!”江浪笑了,“说句真话,这次回来,我已完全忘掉了那段往事。”
  “开玩笑,这么刻骨铭心的事能忘得了?”征世看庄岩一眼,他没什么表情的听着,“我若喜欢一个人,担保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看见庄岩眼中光芒直闪,又归于沉寂,这光芒——代表什么?
  “这表示我大概根本没爱过她,只是迷惑而已!”江浪从容的说。
  “搞不懂你,但是我先要提出警告,你别想把我拖下水!”征世看来是认真的。
  “谁拖你下水?你不以为我说的是真心话?”江浪怪叫,“庄岩,你帮我作证。”
  “你要我帮你证明什么?”庄岩问。
  “我的爱情,我爱上她——征世!”江浪指着她。
  庄岩看看征世,又看看江浪。
  “我一天到晚不在香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我怎能帮你证明?”
  “好吧,征世,让我自己来证明。”江浪拍一拍桌子。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
  “会吗?”她似笑非笑。
  江浪凝视她一阵。
  “征世,我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仿佛改变了好多!”
  “我自己不知道,也看不出来,”她不在意的耸耸肩,“庄岩,你回来了看见我有什么改变吗?”
  庄岩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得——有点可恶。
  “你该不是另外有男朋友了吧?”江浪半开玩笑的说。
  “说不定哦!”征世说,“谁规定我不能另有男朋友?而且——我宣布,我已经被爱上了。”
  江浪盯着她半晌。
  “我不担心,我会尽全力追你,这次回来,我无论如何不放手,知道吗?我朋友要介绍我到电视台工作!”他一本正经的。
  “电视台?你演话剧?”征世不能置信。
  “当然不,我这一口漂亮的广东话,大概没有人可以跟我配得来,我希望主持节目。”
  “主持?”她反问。
  “当然是英文台的主持啦!”他说:“要不然做记者这行,我对新闻也很有兴趣!”
  “喂,知不知道一件事?”她忽然想起什么,“你拍的那香烟广告已被新的一辑取代了。”
  “是吗?”江浪扬眉,“这一点不足为奇,该换新的了,因为我没回去,他们一定另外找人了。”
  “那新人也很不错,很有型,很帅,”征世直率的,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反应,“可惜一看就知道是菲律宾人,不是中国人。”
  “哦——是吗?”江浪沉默了一下,“其实他们也应该事先通知我一声的,我并没有说不拍。”
  “你会在意吗?江浪。”庄岩突然问。
  “说不介意是假的,这种事——心里会不舒服,尤其代替我的人又很不错。”他说,“我有被人摒弃的感觉。”
  “你的合约是不是说一月才拍新的?”庄岩问,他非常关心他的朋友——虽然他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
  无论如何,他是关心他的。
  “也不肯定,他们可以提前,”江浪摇摇头,“我不高兴的是,他们至少该通知我。”
  “或者他们通知了你的公司,你弟弟没有告诉你?”征世天真的。
  “我——没有见到他,”江浪摇头,“事实上我一回到美国,就赶着办手续,然后就回来了。”
  征世呆楞一下,却看见庄岩在皱眉——他怎么了?想问,却又没有机会。
  “你连家都没回?”庄岩问。
  “没有,没有事何必回去?”江浪说。
  “至少该告诉他们一声。”庄岩说:“迟一两天回香港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不知道,总之我归心似箭。”江浪看征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征世开始不自在。
  江浪——难道是真的爱上她?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母亲会怪你的!”庄岩摇头。
  “庄岩,你每次回瑞士,都会向家人打招呼吗?”江浪又问。
  “当然,虽然合不来,至少他们是我的亲人!”庄岩想也不想的回答。
  “真是奇怪,我这次居然一点也不想见他们!”江浪笑着摇头,“我不想见任何的册友,我心中充满崭新的一切——征世,或许是受你的影响。”
  “我不承认,从相识到今天,我们一共才见过几次面,七次或六次?我怎么影响你?”征世不以为然。
  “好吧!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江浪摊开双手,“总之——我还是觉得,一切原因都是为了你。”
  “庄,你说有没有道理,莫名其妙的把我拉上,”征世有意无意的望着庄岩,“若让我的男朋友误会了怎么办?”
  庄岩但笑不语,江浪却抢着说。
  “你的男朋友?是谁?找他出来我跟他决斗。”江浪笑着说。
  “你今天是不是想令我无地自容?”征世也笑,“决斗都来了,你跟庄岩决斗吗?”
  “庄岩,那就不必了,”江浪不以为意,庄岩是独身主义,他清楚得很,“他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有人自视过高?”征世故意说。
  “那倒不是,庄岩条件当然比我好,但是他不会为女人做任何事,决斗?想也别想!”江浪说。
  “你倒了解我,”庄岩淡淡的望着江浪,他明知征世凝视着他,但他不理会。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当然了解,”江浪十分自信的;“要不然天下那么大,我何必投奔你!”
  “有道理啊!”她还是看庄岩,“庄,除了江浪以外,你还有没有好朋友?”
  庄岩想一意,摇摇头。
  “没有。”他肯定的说。
  征世一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除江浪以外,他没有好朋友,那么她呢?那么今天早晨他在游艇上说的话呢?会不算数?
  “那么,征世呢?”江浪替她问了。
  庄岩看她一眼,脸上浮起了笑意。
  “她和你不同,她是女孩子,”庄岩解释,“我说的是同性朋友,这关系不会改变的。”
  江浪释然,自然他没听出什么,征世却懂了,她是异性,不象庄岩同江浪的关系永不改变,她和庄岩——关系或者能改变,也许能从朋友变成——
  她笑了,很满意的笑。
  “坐了长途飞机,你不累?”她说:“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与你们在一起我可以不睡觉,精神一样这么好!”江浪拍拍胸口。
  “你不累,我相信庄累了,”征世坦率的,“昨夜他没睡觉,替我守了一夜。”
  “守了一夜?游艇?”江浪间。
  “是啊,他守夜,我在舱里睡,”征世笑,“他大概怕有海盗来偷袭。”
  “这和我所认识的庄岩不同哦!”江浪觉得意外,“夜晚庄是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不休息的,他说过,天黑的时候他是绝对不做任何事的!”
  “那或者他休息了而我不知道吧2”征世笑,“庄,是不是这样?”
  庄岩只是笑。
  “要我怎么回答才能令你俩都满意呢?”他说。
  “你们若都不休息,我要,”征世站起来,“我只请了两天假,明天要上班了。”
  江浪立刻跟着站起来。
  “好吧,我们今天都早点休息,明天再约时间。”他说。
  “明天?得等我下了班!”征世不经意的看庄岩一眼。
  庄岩这才慢吞吞、懒洋洋的站起来。
  “我先开车回去,江浪,你用征世的车送她!”他说。
  “那怎么行?我怎么回家?天涯海角的要回石澳啊!”江浪立刻反对。
  “时间还早,我自己开车回去,”征世洒脱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还要送来送去?”
  “好,你自己回去,”庄岩拍拍江浪,“我们走。”
  一起步出酒吧,他们往附近美丽华酒店的停车场走去,刚走几步,江浪忽然停了下来,拖着征世在旁边停住。
  “庄,你等一等,我有几句话告诉征世,”江浪一边对庄岩说,一边拥住征世的肩,开始悄声说话:“征世,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今天我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
  征世想笑又不敢笑,但这种事——实在令人尴尬,叫她怎么做呢?
  感情的事应该是双方的,自然的交流,江浪怎么总是傻得单方面放出感情呢?上次的如此,今天又这样,总叫人啼笑皆非。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可是我——你也要我有同样的感觉才行啊!”她说。
  “你没有同样的感觉?”他盯着她,仿佛意外。
  “没有——至少目前没有,”她犹豫着,“我们还是象以前兄弟姐妹般不好吗?”
  “可是我——”江浪挥一挥手,放开她,径自笑了起来,“好吧,我们慢慢来,对你也许太突然了一点,可是——这也是我回美国时才发现的。”
  “这样多好,否则再见你时岂不尴尬?”她也笑。
  “是吧!”他有点傻气的摸摸头,“我是在为难你,对不对?我总做这种事。”
  “这个我不怪你!”她大笑。
  “希望有一天情形会改变!”他拍拍她。
  转头望庄岩,他正倚在一家公司门外的大理石柱上,黑色大理石的冷和他的谈配起来,例很适合。
  “悄悄话讲完了?”他似笑非笑的眯着眼,那种神色非常吸引人。
  尤其是征世,她忍不住走向他,捉住他的手臂。
  “你以为是什么悄悄话?”她仰望着他。
  以她一百七十八的身材说话也得仰望他。他真高。
  “感情自白?”他不在意的望一望她;
  “有这种事吗?江浪,你说!”她自、然而聪明的。
  江浪只是笑。
  “走吧!”庄岩领先而行,征世一直挽着他,用双手。
  “这么一站,我才知道自己真累了。”
  江浪跟上来,走在一边。
  “明天我给你电话。”他说。
  “免了,下班我去石澳便是,顺便带晚餐来!”她说。
  “我没意见。”庄岩漠然望着前面。
  “当然,你这独身主义者怎会有意见?现在追女孩子的是我!”
  “什么时候你有独身念头的?”征世整个人倚在他手臂上,那姿势很自然,看起来决不肉麻,且很有美感,也许是他们俩在外型、气质上完全相配吧!
  “嗯——很小的时候。”庄岩不起劲的。
  “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接触过多少女孩,怎么可能有这种念头呢?”征世间。
  “我也不知道。”庄岩似乎不想深谈。
  “别逼问庄岩了,”江浪笑,“他绝对不会讲真话的!他甚至不对我讲。”
  “说不定呢!”征世瞄了庄岩一眼,“他可能会喜欢告诉我呢?”
  “我不信,庄,你会把一切告诉她?”江浪天真的,就象他在第一辑香烟广告影片中的神态一样。
  “也许——有那么一天!”庄岩拍拍她的手,放开她,径自去交停车费。
  “也许有那么一天?什么意思?”江浪自问。
  “江浪,我现在才发觉你的第二辑广告太做作了一点,那个减肥十几公斤故作潇洒状的根本不是你!”她大笑,“难怪他们要换掉你,没有说服力啊!”
  “是——吗?”他脸上有一点变化,“你真是觉得第二辑不好?”
  “也许是因为我认识你,又是熟朋友的关系吧!”她不想太打击他的信心,“别的观众大概不会发觉,他们只是觉得你瘦了好多,变得有棱有角了!”
  “但不真实,对不对?”他耸耸肩。
  “你别介意,那是我乱讲的!”她急忙说,“我也许不该这么说,我——”
  “其实——我的感觉也是如此,”江浪苦笑,“我是得不偿失,拼命减肥的结果,使我对萤光幕上的自己也觉得陌生!”
  “没关系,我们再拍一个,”征世兴致很好——也许是鼓励他,“我去找客户,我们自己设计好不好?让我们还你原来面目。”
  “你真——会这么做?”他好意外。
  “当然,不过第一件事,你必须快乐、开朗起来,还要增肥!”她笑。
  “老天——”他叫,然后一把抱住她,高兴的旋转着。“这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庄岩正好付完钱回来,看见这一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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