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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背衬着浓浓的晨雾,早晨的太阳一点也不刺眼地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渐渐地驱散浓雾。
  “太棒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躺在草地上的女孩,有着人们所能想见的最无邪脸孔,就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玉女,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思凡溜下尘俗。眉似远山,那弯弯的弧度完美得就像刻意要搭配眉下那双秋水明眸般地无懈可击;所有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柔美且小巧的,有如精巧的首饰不占空间,却又恰如其分地装点着。
  这样的人儿,原就是让人宠爱、疼惜的,若谁有这么一个绝世的环佩,当然也就该特意挂在身边展示;更何况这女孩的家世和身分都不容他人蔑视,堂堂月影郡主,这极目所能望去的壮丽山河皆专属于她。同样地,她也与这片家族的封邑互属。
  “混帐!谁让你躺在地上的。”震耳欲聋的怒吼传入月影耳朵。
  月影睁开眼睛,瞪着那个破坏她恬静旱晨的男人,对比于月影小巧如玉坠子的身形,欧阳巨大得像一只洪荒怪兽,阴影笼罩住她整个身子。
  欧阳王爷是最靠近她封邑的领主之一,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除了他之外,还有骏王尉云也有一片领地靠着她的地盘,不过……
  比起尉云来说,欧阳和她还有一丁点关系,好象是他的母亲和她不知道哪一房的姨妈还是姑妈结拜,要不然就是她爹和欧阳他爹的哪一个亲戚拜把,反正现在要追究也很困难了,因为这些人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不该死的也都完蛋了。
  总而言之,这件事的重点就是,造成了她跟欧阳不清不楚的亲戚关系,使他自以为有权利干涉她,而她父亲在死前居然还将她托付给这个自大的讨厌鬼,形成了她现在水深火热的情况,他不但从她起床管到睡觉,吃饭管到上茅房,就连她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也会碍着他。
  “走开,你知不知道你挡住了我的光线,你以为你透明啊?”春天的早晨,若是不让阳光直射在身上,就能感到浓重的刺骨寒意。
  这话在欧阳听来无疑是一种挑衅,原本就怒气填膺的胸中更烧起熊熊的烈火,仅微倾身,修长的手臂就拎起躺在初春草坪上的肩影,硬将她提至眼前,直视他怒火正炽的眼中。
  “你这只庞然巨兽,把我放下!”小小的身子里蕴藏着非凡的勇气,“你不要以为人人都怕你,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出来鬼混。”欧阳脸色发青,为什么他每天要陪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你不知道出门要带侍卫?”他气愤地扫过月影单薄的衫裙,“还要叫丫鬟准备适时的衣物,你虽然没脑子,但是我请了很多有脑子的人来服侍你。”
  她微微地颤抖着,却不是因为胆怯,而是被晨曦的露珠浸湿了衣衫,又被这个莽汉遮住阳光,有些冷罢了。
  “你以为当主子就有多么了不起?凭什么人家都非得听你的命令,七早八早起来跟着我看日出?这满山遍野全是我的地盘,谁敢找麻烦?就你一个人杞人忧天,吃饱了没事自个儿找事愁。”
  他的表情带着极严重的威胁感,紧抓着月影的手丝毫末松,燎原的火气渐渐转而被冷峻阴寒所替代。
  “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给我立即闭上嘴。”他瞪回月影本来要出口的挑衅之语,不容她反驳地继续说下去,“还有,去把鞍袋里的大氅穿上。”
  月影反抗地微扬起下巴。
  “你也可以不同意。”他的脸上没有暖意,“我比较喜欢直接把你丢进鞍袋里运回王府。”
  月影估量着这个威胁的可能性,看了看欧阳的坐骑“魔王”,那畜生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巨大得吓人,就连旁边的鞍袋也是一样,别说一个她了,就算两个也装得下;据她对欧阳的了解,现在这时刻已经是他爆发的临界点,她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学韩信忍那胯下之辱般地忍一忍他,穿件衣服又怎么样?
  要是受了风寒,岂不就没有机会报仇了?
  总算想了个好理由,月影顿时轻松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向前去,瞪着那匹神气昂扬的骏马,“你这家伙就不会跑慢些吗?就只会向着那怪兽?我平常是怎么照顾你的?”魔王似通灵般地惭愧垂下头去,月影掂起脚来才勉强碰到它的头,手扠着腰继续指责马说:“你就不会绕远路吗?人家只说老马识途,你又不怎么老,偶尔迷一两次路又有什么关系,何况顾在朋友道义……”她用力戳着魔王额头的白色星纹,“你说,你到底背叛我几次了?”魔王额前那白色的星形记号,几乎都快被她戳出个洞了。
  “你在干什么?”
  月影惊跳起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她蹙着眉瞅着欧阳,“这么大个儿的人,走路不发出声音很不正常,至少也该震动几下……”她作出地震的摇晃状,双手令人发噱地摆动着。
  “你没有时间了。”他的唇严厉地抿成一直线。
  月影闻言赶紧将衣服取出披上,手忙脚乱地包里住身子,那银白色狐皮大氅东倒西歪地挂在她身上,欧阳见状在心底直叹气,将月影轻轻一拉就转向到自己面前,将她身上的衣裳拉正,粗鲁地系上颈部的绸带。
  她被勒紧的喉咙发出鸭子粗嗄叫声。
  “如果你想要掐死我,直接用手不是比较方便?”
  欧阳狠狠咒骂着,重新解开月影的系带,刚才的粗心已在她细致的颈项上留下瘀痕,他不曾停口地低咒着,这回却轻柔地打了个松结,这动作对于他是那么地生疏,却看得出他心中的懊悔。
  “上去!”
  她冷冷地看着欧阳,知道他是命令她上马背,只不过……
  他难道瞎了吗?那匹巨人骑的马,凭她怎么上得去?除非那个巨人跪下来当她的踏脚石。
  “我用走的就好。”她转过身子,往来时路走去。“啊……”突然脚底腾空,才一眨眼就坐在魔王的背上了。又是很没尊严地被抓上马背。
  算了!她看看眼前的欧阳,有他当马夫,她就迁就他一会儿,享受一下被他服侍的感觉。月影得意地想着。
  她还没想完呢!欧阳紧跟着就跳上马背,紧紧地贴在她身后,月影生气地挣扎着。
  “再动!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她火大地回头怒瞪他。
  “要是你敢多说一句,我就关你三天!”
  月影破日大骂:“你这个霸道鬼……”
  “六天。”他的语气不可转圜。
  她生硬地扭过头,用手撑住魔王的身子,硬往前挪了一些,僵着身子不碰到欧阳半分,再也不开口说话。
  可不要误会她是怕了他,谁听过月影会受别人威胁而却步的?
  哼!他想要关她六天,门儿都没有,就连一天也别想!腿长在她身上,她就不相信他拿她有啥办法,有胆子的话,就砍了她两条腿,要不她还是要每天东奔西跑,看谁斗得过谁?
  ***
  在好好地睡了一顿回笼觉之后,月影看到门边放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大概是她的食物没错;她望望门外,天都这么黑了,她这一觉可睡得真久,其实也不能怪她,每回只要听欧阳说教,睡魔就好心地找上她了。
  月影小心翼翼地轻触厢房的门,显然已经被上了锁了。欧阳果然是居心不良,真的想关她六天,如果她让他称心如意,那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有没有搞清楚?这可是她的家,他怎么有可能关得住她?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在纱帐后的壁间一按,墙壁居然悄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密道的入口。
  月影随手抓了一件黑色外衣,往身上轻轻一罩,轻悄悄地走进密道,然后又急急忙忙回来,用手胡乱地在床上整出一个娇小的人形。
  退了几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以她平日的睡功作基础,必能替自己争取多些时间,直到她到邻近骏王府避难;想了想,不自觉地露出个可爱的微笑,快步晃身移近密道。
  而密道在她进入之后,迅速关上,不露一丝痕迹。
  ***
  骏王府
  “月影郡主驾到!”
  骏王府的管家褔仲一见到月影出现就唉声叹气,“褔仲参见郡主。”他几乎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欧阳王爷怒冲冲地出现寻人的模样,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你家王妃呢?”月影探头探脑地越过褔仲看向后方,“我想要见她。至于你家王爷,就不必麻烦你通知了。”
  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怕骏王尉云替欧阳通风报讯,他们是多年好友,若不是因为有王妃乐平公主替月影撑腰,尉云铁定在见到她之后,会立即亲自押解她到欧阳面前,还好尉云十分宠爱他的王妃,几乎对她言听计从,而月影正好是乐平的闺中密友,所以骏王府才会成为她的避难大本营。
  “是的,褔仲已经让人去通报了,就请郡主您再多候一会儿,王妃娘娘就到了。”褔仲几乎可以肯定主母听到这个消息将飞快赶到,想也不想其它的后果,就对月影郡主的行为大力支持,一点也不顾主人将面对的难题。
  “娘娘驾到!”
  只见一个娇柔贵妇俏生生地由一群丫鬟侍女们开路拥进,光看这种情况,也知道乐平公主在骏王府有多么得宠,尉云简直把她当做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来看待,生怕她有些什么闪失;有意思的是,乐平手上抱着一个小婴儿,这可是骏王府的小王爷,贵族人家的夫人带孩子不委任奶娘,这倒也是少见;王府里唯一有奶娘身分的,是骏王的奶妈。
  月影一见到王妃出现,嘴角立即浮现出笑容,急匆匆地迎上前去,抓住乐平的手,正待开口之际……
  “怎么?又受委屈是吗?”
  月影才听完王妃的话,心中的委屈有人了解,不由得气怒地说道:
  “他居然把我锁在房里。”
  乐平惊讶地挑挑娥眉,“什么原因?”
  “就因为我早起去看日出。”
  “什么?”王妃生气地说:“欧阳这家伙是越来越霸道了,就连看日出也不行?他把王府当监狱,千金女比囚犯吗?”
  说着说着,手中不免用了几分力气,怀中的孩儿不适地扭动着,王妃抱不稳,只好随手交给身退一个侍女,没想到才一换手,孩子就哇哇大哭。
  “褔仲。”王妃无奈地叫总管来,“这孩子古怪,你还是帮我把他抱给他爹好了,尉云对他最有辨法了,我要和月影郡主好好地谈一谈。”
  褔仲抱了孩子就赶紧离去,趁这个机会给王爷报信去,好让主子早谋对策应付。
  “好了,你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好了。”骏王妃拉住月影的手,领她到一旁坐下,然后对那群侍女们挥挥手,“你们就全下去吧!这儿不用人伺候着,今儿个就提早休息好了。”
  “可是王爷……”
  “王爷若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她坚持将她们遣开,一个不留。
  “奴婢遵命。”
  侍女们鱼贯走出,骏王妃才又将视线移回月影身上,“你赶快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欧阳不讲理的个性谁不了解,你想要怎么办?”
  月影倒是满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却摇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
  骏王妃惊讶地张开口,然后化成一句叹息闭上。
  “我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就愤怒地杀死他吧?”
  “说的也是,其实他人也不算坏,只不过太专制了一些而已。”乐平顺着她的语气说下去。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月影认真地张大眼睛,“毕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得了,要杀欧阳这件事情得要从长计议,等到我有辨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之后,我才会下手。”
  听月影郡主这么一说,乐平公主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只是傻傻地盯住她。
  “你觉得上次我说的那几个主意怎么样?”月影征求骏王妃的意见。
  “用泻药害死他那招?”王妃平静地问道。
  月影得意地点点头。
  “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了,我再也想不出这样的高招。”
  乐平摇摇头,“可是你得要考虑一下,要毒害的那个人是欧阳王爷,用这种方法费时过久,怎么可能不被别人发现,而且当欧阳病倒的时候,大夫们怎会连这么简单的痛都治不好?”
  “那要怎么办?”月影开始愁眉苦脸,“你也不可能庇护我太久,过一阵子欧阳就会来把我拖回去。”
  “为什么不能?”骏王妃理直气壮地说着:“反正天大的事情都有尉云顶着。”乐平对丈夫倒是挺有信心的。
  “总不能每次都让尉云为难吧?”月影无奈地笑笑,“你也知道他的作法,刚开始顺着你没错,但等到过一段时间以后,又没有什么惨绝人寰的后续事件发生,他也没理由得罪欧阳,继续再让我待在这儿。”
  乐平沉吟半晌,月影说得没错,她也知道夫君的作法便是这样,不过……
  “没关系,到时候看事情的发展,我再来替你想办法。”
  也只好这么着了,月影轻松地耸耸肩,事实上,光想到欧阳现在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
  “尉云!你……”
  “你不要对着我吼。”尉云抱着手上的孩于,忙乱地用手捂住儿子的耳朵,“别吓着了你侄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侄儿的脾气很不好惹,待会儿把他吵醒,我就没空招呼你了。”
  “你这个妻奴。”
  “好了,这句话上回已经骂过了,换一句新鲜的好不好?”尉云一边用手轻轻摇晃着熟睡的婴儿,一边对欧阳不以为忤地笑着。
  “已经三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把月影交还给我带回去?”欧阳没好气地说道,一双浓眉紧锁成一直线。
  “我知道已经三天了,但是……”骏王尉云叹了口气,“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时间……”
  “不要说废话,快把月影还给我!”欧阳已经懒得对尉云客气了。
  “问题就是乐平公主不认为月影是你的,我怎么还给你?”尉云没脾气地说着。
  “什么?”欧阳气极怒吼。
  孩子被惊醒吓得大哭,“别哭,别哭……”尉云不满地瞪了好友一眼,用手轻摇安抚婴儿,“别怪爹噢,都是欧阳叔叔惹的祸……”他好言好语地哄着儿子。
  孩子仍不领情地哇哇大哭,尉云皴着眉头看向欧阳,“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现在你侄子说要惩罚你,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只好待下回再分解。”
  说完之后,尉云就抱着哭闹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往内室走去。
  ***
  “你真的这么做?”乐平忍不住爆笑着,身体还禁不住微微颤抖。
  尉云苦着一张脸,手里仍抱着儿子,但是孩子已不复刚才的吵闹,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他宠爱地将儿子搂至胸前,“还好我们儿子冰雪聪明,让他爹用这么一招脱身,否则我一定被欧阳缠死。”
  乐平不住地摇头,“这一招实在是不够高明。”又轻笑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尉云空出一只手来轻点着乐平的鼻子,“所有高明的招数,我在以前全部都用过了,已经从有招用到无招了,明天欧阳再来……我也没法子了,就麻烦夫人您亲自出马,饶了我一次。”
  “明天?”乐平十分惊讶,“这么快?”
  “事实上……”他叹了口气,“欧阳今天就住在这里,刚才褔仲才说﹐欧阳命他带他至客房……”
  “不会吧?”乐平怀疑地挑挑眉。
  “为了要把月影带回去,没什么是欧阳不会做的。你最好想一想,说不定他们两个不小心在哪儿碰了面,月影就会被欧阳拎回去了。”
  “不!”乐平生气地叫着,“不行发生这种事!”
  “那我就没办法了,既然他们两个人都住在骏王府,我没办法避免这种事件发生,还得要娘子这么灵巧的人才办得到。”他趁机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乐平正待要说,尉云连忙指指孩子,“时间快到了,我要抱去给奶娘,她煮了一种榶水给他吃,听说会长得快……”
  边说边往外逃,头也不敢回一下。
  “哼!”乐平忍不住笑道:“这一招对付欧阳也就罢了,连对我也这样!”
  外头传来一句,“管他是对什么人,只要招数有用就好。”然后是尉云自嘲的哈哈大笑声。
  乐平闻言不由得失笑,但想到即将遇上的麻烦,又轻颦娥眉,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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